多有西國,苦求識者問東洋

2016年5月30日 星期一

世界正走向絕望?——從倖存系到本土


作為常被台灣及香港人比照為前車之鑑的日本,8年前年宇野常寛的《00年代的想像力》(ゼロ年代の想像力)大力提到迷失的十年後「倖存系」(サヴァイブ系)精神的普遍,至今香港及台灣也確實擺脫不到這種命運這正是《深夜食堂》在台港受歡迎的主因)——90後對社會的無力以至只關注自身想法,甚至連工作也踏入整體得過且過的困局中令前輩心酸不已。最近的標誌事件,就是六四燭光晚會的爭議。


本土思潮連結倖存感

大學生公開說自行在當天組織探討本土的活動,又說悼念對年輕人再無作用,探討中國民主化再無意義,當中意味顯而易見:除了拒絕「中國人」的身分外,還覺得中國的所有東西至今都不應再與自己有關更極端的是有本土派還要本土派領袖亮出「香港出生證明」雖然那極右翼的傾向,反而更透露出自身目標的模糊。這些氣氛同樣在台灣年輕一代出現80後或較年長的人有時還會在談論東西文化差異時把台灣非原住民文化或台灣人稱為中國文化或中國人,90後基本已不覺得自己與「中國」有關了——除了經濟入侵以外。


這種本土思潮,與當年所謂的「倖存系」頗有共通之處:社會明顯在向下沉淪,年輕人對明日已不抱任何希望,唯有畫地自限,只把精力集中於自己觸手可及的事務上,這是一種自我平衡的補償機制,也正是我們近年十分流行的所謂「小確幸」(根源不又是從日本而來……)。或許日本被迫競爭的「倖存系」到拒絕上京競爭的地元化潮流,本來也預示着台港同樣由倖存走向本土的傾向。


再擴大來說,這是20世紀10年代以來全世界的問題。在金融海嘯後全世界都陷入經濟橫行,尤其歐洲的下沉十分明顯——無論是經濟、人口活力還是債務問題,世界都開始畫地自限,即右翼思潮崛起都有深刻的「倖存系」及本土化的影子。這有點像一戰前的民族主義抬頭,但本質不太相同:現時在世界有眾多邦聯及一體化合作下,右翼的本土主義,破壞的並非國與國的關係,而是一體化本身。諸如歐洲,從希臘債務危機、蘇格蘭公投、敘利亞難民到英國脫歐,以爭取自身地域福利為目標,挑戰的本體不再是其他國家,而是聯盟(英國或歐盟)的存在。美國的特朗普川普Trump)之所以奪得共和黨總統候選人資格,很大程度上也在於其對墨西哥的態度——也是一個地域連結上的畫地自限。某程度上這是上世紀全球化以來過度競爭至今天經濟停滯下帶來的反彈。全國人大委員長張德江之所以會肯定香港的本土思潮,我想正與這全球思潮有關。


比起理念更在情緒

回到香港的問題上。本土與六四燭光晚會的對抗中,「倖存者」的身分其實頗為弔詭。最新的《明報》星期日生活有一篇關於六四與本土的討論連結中,提到1989年以後香港作為一個獨特性主體(不再是殖民地或中國一個普通城市)而崛起,最基礎的原因是本來作為難民城市一分子而有屈辱無力感的香港人,作為見證六四的「倖存者」而樹立起守護自由城市的公民意識(亦即現在說得濫的核心價值),從此建立起一種香港人的身分認同。只不過現實是雖然兩種「倖存」都是指向內地,但從此「倖存者」(政治上的)到彼「倖存者」(先生活後政治的),當中立意已有明顯差距:當本來為了一種道德上的公民德性,變為追求說穿了其實是一種生活情緒的「本土意識」(文中質疑可能是世代隔閡。而我之所以說是生活情緒,在於所謂「自治」甚至「港獨」,其實很在於社會氣氛上因內地的影子而變得沒有希望這一點上,未必真是他們口號上的政治問題,當然從政治解決是最快撫平情緒的方法)這令本土派的目標頗為混雜,在外人看來甚至覺得支持者出於情緒鼓動多於立場認同。或許這更像是一種大規模的孤島化。


如果我們把「大中華」視為一種地域關係來思考的話(就算你不同意,也無法阻止此刻內地的標準),其實歐美那樣的邦聯與本土化問題,也正是現在台灣與香港浮現出來的問題。雖說台灣人在本土層次上較香港成熟,但民進黨的上場甚或兩岸是否維持現狀的討論上,除了台灣自身不景氣外,也頗受內地的壓力影響。正如香港本土派會把傳統泛民主流斥為「大中華膠」,台灣本土派會把國民黨的維持現狀斥為「賣台」,地域角力的「倖存」正是本土化的一種屬性憑依,與近年疑歐派勢力抬頭的情况類似,都有一種欲擊潰地域聯合以求自保的欲望在內——但如果真的擊潰了,又是否真的能如他們所願重振本國呢?


雖然現在局勢還不算太壞,蘇格蘭終歸沒有獨立,大阪公投以否決告終(不過大阪公投的性質只在充權,或許日本的封閉雖令其在全球化社會失勢,卻又幸運地令其「倖存」停留在城鄉之爭),特朗普/川普面對極多反對聲音,奧地利極右還是奪不了執政權,或許最有力的檢驗點是下月英國的脫歐公投但從歐洲議會由右翼勢力佔領,德國右翼崛起來看,似乎極右思潮已在步步進逼——擦槍走火的時代將要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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