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TVB「旅遊節目」《在那遙遠的地方》的爭議,朝鮮再成為新聞點。由於節目宣傳上以「真實一面」為招徠,引來諸如脫北者關注組織批評誤導,同時卻意外獲得好收視。但令人思考的是,近年關於朝鮮的論述,似乎有不少轉變。
雖然節目的宣傳手法爭議成為新聞焦點,但就算撇開宣傳手法,脫北者關注組織也認為TVB替朝鮮粉飾太平。這種論調其實並不新鮮,除了西方社會長期對於這封閉國度都賦以落後極權的刻板印象外,近年鑑於東方的崛起,對朝鮮的關注日增,同時脫北者在韓國、中國甚至外國也有了一定生活支撐,因而脫北者、研究者或寫作人對朝鮮的論述也與日俱增。問題在於這些著作中,絕大部分講述的是脫北者的困苦經歷,似乎一直都站在妖魔化朝鮮的一元論述上。
朝鮮的正面析述——粉飾太平的邏輯?
我也並非覺得朝鮮不封閉或落後,只是這種一元論述導致的,則變成了任何對朝鮮的市容(不管是不是粉飾)的正面析述,都會被批評為「為虎作倀」。這當然源於我們對朝鮮作為極權國家的理解﹕我們在析述任何正面的情况,都是在幫極權國家一把(說白了,其實就是當受眾是有眼無珠、易被誤導的政治白痴——如果受眾是知道近年脫北者的故事的話,當然不會對此「真實」一面完全信任——雖然我們很難否認受眾水平不高是事實)。此所以諸如麥爾斯(B. R. Myers)《最純潔的種族﹕北韓人眼中的北韓人》(The Cleanest Race:How North Koreans See Themselves and Why It Matters)般想從朝鮮政權或朝鮮人民的想法出發來勾勒另一邊的面貌(雖然是諷刺式的),可能注定只能是異類,很難勾起讀者的閱讀興趣(事實上我這本書已借出多時,得到的回覆卻是「沒動力看」)。
我也並非覺得朝鮮不封閉或落後,只是這種一元論述導致的,則變成了任何對朝鮮的市容(不管是不是粉飾)的正面析述,都會被批評為「為虎作倀」。這當然源於我們對朝鮮作為極權國家的理解﹕我們在析述任何正面的情况,都是在幫極權國家一把(說白了,其實就是當受眾是有眼無珠、易被誤導的政治白痴——如果受眾是知道近年脫北者的故事的話,當然不會對此「真實」一面完全信任——雖然我們很難否認受眾水平不高是事實)。此所以諸如麥爾斯(B. R. Myers)《最純潔的種族﹕北韓人眼中的北韓人》(The Cleanest Race:How North Koreans See Themselves and Why It Matters)般想從朝鮮政權或朝鮮人民的想法出發來勾勒另一邊的面貌(雖然是諷刺式的),可能注定只能是異類,很難勾起讀者的閱讀興趣(事實上我這本書已借出多時,得到的回覆卻是「沒動力看」)。
這讓我想起洪又妮(Euny
Hong)《韓流重襲》(The
Birth of Korean Cool)說到她對朝鮮的近乎盲目的過度恐懼,源於她少年時期在韓國受到的教育,把朝鮮塑造為野蠻恐怖、欺壓同胞的惡勢力。而且脫北者在韓國至今仍有一定歧視,尤其被認為是浪費稅金,那又讓人疑惑:最敵視朝鮮的韓國,不過也是寬己嚴人而已。而如果換到世界維度上看,美國等西方勢力又何嘗不是如此刻劃朝鮮?中國又何嘗不是如此刻劃美國?當斯諾登(Edward Snowden)在香港爆出美國全球監控的稜鏡計劃(PRISM)後,中國的「愛國者」們群起批評美國的「雙重標準」,當中竟無一絲對自己國家私隱及監控狀况的反思,也不禁令人汗顏。
平壤的繁榮非假象
對於《在那遙遠的地方》的爭議,研究韓流的鍾樂偉倒有個有趣析述(出處)。他認為《在那遙遠的地方》中的「繁榮」是確實存在的,但那只限首都平壤,因為國家的資源嚴重傾斜於此,其他非重點發展區域仍然貧困(關於資源集中在平壤、平壤是極權階級及被迫崇拜金日成與金正日,其實《在那遙遠的地方》也是有交代的,不知論者是否真的有仔細看過?)。這與芭芭拉.德米克(Barbara Demick)的《我們最幸福﹕北韓人民的真實生活》(Nothing to Envy: Ordinary Lives in North Korea)中說到平壤如波騰金村(Potemkin village)的騙外來遊客一樣,只是大家的側重點已注定有所不同﹕《我們最幸福》說那是朝鮮的「假象」,鍾樂偉則認為那是片面真相(當然當中含有時間差﹕《我們最幸福》出版的2009年,平壤確實遠不如現在,只是那也可以看到數年前大家戮力建構的方向﹕朝鮮如何自欺欺人)。
對於《在那遙遠的地方》的爭議,研究韓流的鍾樂偉倒有個有趣析述(出處)。他認為《在那遙遠的地方》中的「繁榮」是確實存在的,但那只限首都平壤,因為國家的資源嚴重傾斜於此,其他非重點發展區域仍然貧困(關於資源集中在平壤、平壤是極權階級及被迫崇拜金日成與金正日,其實《在那遙遠的地方》也是有交代的,不知論者是否真的有仔細看過?)。這與芭芭拉.德米克(Barbara Demick)的《我們最幸福﹕北韓人民的真實生活》(Nothing to Envy: Ordinary Lives in North Korea)中說到平壤如波騰金村(Potemkin village)的騙外來遊客一樣,只是大家的側重點已注定有所不同﹕《我們最幸福》說那是朝鮮的「假象」,鍾樂偉則認為那是片面真相(當然當中含有時間差﹕《我們最幸福》出版的2009年,平壤確實遠不如現在,只是那也可以看到數年前大家戮力建構的方向﹕朝鮮如何自欺欺人)。
挖掘朝鮮的另一面,似乎成了近年的流變。譬如香港傳媒報道,有大學畢業生寧願捨棄在政府的職務而舉辦朝鮮旅行團,原因是受朝鮮的面貌吸引,覺得遠不如外界的形象般刻板。他們認為平壤與3年前已有很大改變,沒錯這3年正是金正恩主政期,亦即鍾樂偉所說到的金正恩的新風格。若在固有論述朝鮮的惡中另闢一種朝鮮面貌,也不啻是一種巧妙的平衡,此所以《在那遙遠的地方》也並非沒有存在的價值。當然,那只是派生於「旅遊」這個名目下的價值,重點只在消費而非文化認識,才會生出另一種片面的感覺而招來批評。
從消費日本到過度正面化
反而,如果真要說宣傳,日本旅遊節目的「正面化」比《在那遙遠的地方》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是十分詭異的地方:明明日本旅遊節目大力宣揚「好玩」,沒有任何一點說日本的社會實態如何不濟,但我們卻十分認同。因為這也只是歸結於一種消費價值,如果是文化評析,不如依靠湯禎兆等理解日本的人(但事實上輿論上也較偏向說日本的好)。
反而,如果真要說宣傳,日本旅遊節目的「正面化」比《在那遙遠的地方》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是十分詭異的地方:明明日本旅遊節目大力宣揚「好玩」,沒有任何一點說日本的社會實態如何不濟,但我們卻十分認同。因為這也只是歸結於一種消費價值,如果是文化評析,不如依靠湯禎兆等理解日本的人(但事實上輿論上也較偏向說日本的好)。
連渋谷的「渋」(正寫是「澁」,即「澀」,名字源於該區渋谷川的水像「澀杮」的顏色[渋色])不等於「涉」都不知道,真令人哭笑不得 |
弔詭之處正在於此:把消費無限正面化地擴大,同時在文化評析上不時揭露負面,這在朝鮮還是日本析論上本質並無不同,只是大家卻理所當然地覺得這樣宣傳日本沒問題,但這樣宣傳朝鮮卻很有問題。當然大家也可以說朝鮮是「人為」的假象,日本卻是任何人皆可接觸的非極權國家,並沒有助紂為虐。
現實真是這樣嗎?不說中日歷史的愛恨交纏,只消看看近年安倍積極修改安保法,在極大民意反彈下仍強行通過,我們均可這樣理解:那是所謂民主國家的崩潰像,民主原來可以不跟隨民意。造成這樣的苦果,正在於整個日本社會長年處於政治無意識狀態,以幾近崩潰的經濟活動苦苦支撐國民思想,其慘况其實未必比極權國家好。日本社會算是自由民主的,但在經濟不景、政治混亂的當下,到頭來我們對日本的過度正面化宣傳,不過是把日本變成一個虛幻的存在,在速食化(受眾水平有限)及自由幌子下也未嘗不是另一種「助紂為虐」(尤其在對日本恨之入骨的上一代中國人而言)式的形象宣傳,這與朝鮮所做的形象宣傳似乎殊途同歸,而與坊間對朝鮮的想像剛好各走極端。只是現在全球大眾文化以消費為主導,一向令人代入消費想法的日本就算過度正面化也未惹人反感,而大眾討厭的封閉卻常常惹來批評罷了。
只不過同是TVB做的日本旅遊節目,卻也令人啼笑皆非。《滾動四國》「終於」把日本最少人當成旅遊目的地的四國也掘出來了,但竟然連四國最自傲的傳統也近乎全無提及,反而集中處處皆有的刺激遊玩;而從節目介紹的景點次序來看,不得不令人驚歎它的「神路線」:若跟着它的次序不斷走回頭路,準會把人逼瘋。這種趕潮流式的形象工程,反而令人無所適從(不用疑惑這是否形象工程:這確是日本國家旅遊局及四國當地贊助的節目,更能突顯節目的荒誕之處)。
到頭來決定勝負的,可能都只是消費文化而已。只是我們不能不銘記的是,東方文化從來都有兩面性,無論中國、日本還是兩韓,無論我們稱之為「面子」還是「建前」(たてまえ),真象往往遠離於這些形象工程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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