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特城與馬體會﹕金元足球的反例？

大概今年是千禧年以來足球界最標誌性的一年：隨着李斯特城／萊切斯特城（Leicester City）提前兩輪奪得英超冠軍，馬體會／馬競（Atletico Madrid）接連打敗巴塞及拜仁，三年內兩進歐冠決賽，草根足球戰勝金元足球不再是曇花一現而是熱潮。很多論者說這是窮隊的勵志示範作，但這能否說服窮隊以後都不用再硬擠大錢來買球員、富隊不引進巨星呢？那不過是看不透金元足球的本質。

金元足球 重點是確保效率

今天常說李斯特城／萊切斯特城是個神話，在於去季還是降級邊緣的班底沒有很大改變，卻在新任主帥的改造下蛻變，這樣看來甚至比1997/98球季的凱沙羅頓／凱澤斯勞滕（1.FC Kaiserslautern）升班馬奪冠更難能可貴（而且還是在現在極度貧富懸殊的球壇裏）。但神話歸神話，能否真的是金元足球的反例其實很容易驗證：會否擴軍、會否星散？起碼馬體會／馬競的持續強勢，便很大程度仰賴主力流失不多，向心力極足；但在最商業化的英超，這套陣容大概不太可能維持，最終可能還是回到金元足球的懷抱。

回到金元足球的本質。其實這並不難察見，例如這個遊戲的著名玩家車路士／切爾西和曼城，忽然富貴的時候花重金買來球員都未能帶來成功，最終靠的還是一套穩打穩紮的戰術（簡單來說就是靠一堆工兵）才能成為豪強——說穿了只是強調效率，而用資金來確保買到球隊所需要的球員。而現在為了贏回錦標，最終手段當然還是放在確保所需球員的金元策略。

在這意義上看，所謂的金元足球與草根足球本來就沒什麼兩樣。今天的李斯特城／萊切斯特城、馬體會／馬競稱霸之因，就在防守為先的穩守突擊這項戰術執行上。或許應該這樣說，一般窮隊都是以先防守後進攻的套路與強隊周旋，關鍵可能在於各個位置球員的配搭磨合甚至狀態，如此李斯特城／萊彻斯特城、馬體會／馬競對窮隊其實沒有太大參考價值——就算了解配合的奧妙，也不見得能複製。最終最容易簡化思考的，就是花大筆金錢買賣球員——把想法寄望在球員質素上，反正所有東西都難於計算，倒不如聽天由命。或許當金元足球一被證明可行時，整個球壇早就踏上不歸路了。

強調自身風格強隊 同樣大花金錢

也正是在這股潮流下，花大錢彷彿成為強隊的必然。譬如一直都崇尚自身風格的球隊如巴塞、拜仁甚或早些年的曼聯，雖說普遍而言是為了給球隊注入新血而甚少會充當冤大頭，但現實也是越後期越愛大手筆買賣，甚至到了每年皆簽入貴價球員的地步。當然他們的成績理想反映他們還是風格高於金錢，恰成對比的是近十餘年的皇馬，經常花大錢花得要賣資產（實在不明白為何深經濟危機的西班牙政府要接濟）卻難有相應成績，而獲得大獎的季度正是以防守反擊致勝，恰好道明效率與成績的關係。

這不無諷刺。若說最典型的金元足球反例，應是被稱為有「幼齒癖」的阿仙奴／阿森納（Arsenal），既不隨波逐流，極少花大錢簽球星（否則也不會有最已陣、七存息、險簽的笑柄），又不會為效率而改變一貫華麗的進攻風格；而長年在同一主帥下隊伍也異常穩定，不會因為買了賣了哪個球員令球隊實力面目全非，剛好與金元足球相反。偏偏它面對「八年無冠」的困境時，卻被全球球迷（還包括自己的球迷）譏笑；終於兩奪足總盃，到今年無冠便又繼續被自家球迷要求下課。說穿了，這股金元潮流之所以成形，本身就在於世界越來越講求效率，細水流長似乎僅存在於最傳統的那種死忠球迷。

或許李斯特城／萊切斯特城的意義更在於此：支持者基本都是傳統死忠。當然這種窮隊本來就沒太多國際球迷，看到他們的歡喜若狂，不太金元下那種摯誠感動不是強隊奪冠能及。但在泰籍班主的加持下，今年挾着冠軍或許會大力開發亞洲，到時又會否走向金元呢？

死忠球迷不重視效率？

那倒讓我想起水晶宮（Crystal Palace）主帥柏祖／帕度（Pardew，亦即9年前鄭智登陸英超查爾頓時的主帥），2012年他率領紐卡素／紐卡斯爾聯（Newcastle）奪得聯賽第五，球隊效法曼聯給出了八年長約以求穩定，兩年半後卻弔詭地允許他與水晶宮在季中談合約（當時他早因野心不足而惹紐卡球迷不滿），最終不久就由水晶宮交付毁約金請他接手，而紐卡當季立即深陷降級危機，季末球迷又倒過來懷念他。

當然更經典的例子是莫耶斯（Moyes）簽長約接手曼聯不足一季便下課，然後兩季後的今天方丈帶領的曼聯不知所謂，人們又開始回想莫耶斯也不算太差。現象正如韓國前總統盧武鉉（노무현）在任時被罵得很慘，自殺後卻多了很多人稱許（韓國前年還拍了《逆轉大狀》［변호인，有些直譯韓文名為《辯護人》］來「記念」他）。與其說是對記憶的美好修飾，不如說是當時當下的效率問題——因為你沒有成績，所以不能饒恕。

最終在這速食的世界，興許所有人都逃不掉那要求效率的世風，金元與否可能一直都不是問題，只是金元更能確保效率而為人信奉，就算有了反例也難以打破這樣的局面。到最後昔日弱旅會否在有名（奪冠）或有利（富豪班主）之下變成另一種財大氣粗的霸權，看這十數年的足球發展大抵不用多說。正如近期最貼地的故事：香港本來以打破超級市場壟斷的低價而興起的零食店「759阿信屋」，現在告訴你因為市道不濟，所有東西都不再有折扣了，由反霸權變成另一種霸權。當然在還處於犬儒的東方世界，大抵不介意你這樣——比超市便宜（效率）就行了。所以當我們看到《一拳超人》（ワンパンマン）為買特價食材而拚命，才只感到笑點而不覺得違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