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評不俗的《食戟之靈》(食戟のソーマ)動畫第二季完結,吸引觀眾的除了是大量「殺必死」,當然還是王道的美食。但與過去飲食動漫不同的是,《食戟之靈》並不囿於和食或洋食的範圍,而是來一場新派的盛宴,而這正好反映日本的新時代思想。
和食在「世界舞台」的蹤跡
湯禎兆新著《殘酷日本》說到《深夜食堂》的國族精神問題,着實令人大開眼界:《深夜食堂》的食物之所以具有療癒作用,在於現代和食的均質化(和食—洋食—中華鐵三角產生的國民料理)與地方料理的兩種食物穿插,呼應日本人的都市化(均質化)與鄉土刺激兩個方面,正好是對應「上京」的客人的心態。而電影版第三段的主角咖喱飯,更有把西洋精神(私利)融合日本風土而轉化成另一種味道的隱喻。
湯禎兆新著《殘酷日本》說到《深夜食堂》的國族精神問題,着實令人大開眼界:《深夜食堂》的食物之所以具有療癒作用,在於現代和食的均質化(和食—洋食—中華鐵三角產生的國民料理)與地方料理的兩種食物穿插,呼應日本人的都市化(均質化)與鄉土刺激兩個方面,正好是對應「上京」的客人的心態。而電影版第三段的主角咖喱飯,更有把西洋精神(私利)融合日本風土而轉化成另一種味道的隱喻。
但這裏的「國族精神」,倒還只是沉浸於刻板的悲觀之中——雖然不能否認「迷失的二十年」後日本仍未看到活力,只是在不得不站起來才能生存的當下,積極尋索更顯得有其必要
而這正是《食戟之靈》的切入點:如何不再顧影自憐,而是回應這個世界的挑戰。
當然最顯而易見的或許是近年興起的右翼思潮:把主角幸平創真(創真的發音就是標題的ソーマ,又是語帶雙關)設定成商店街食堂的兒子,就是近年日本商店街凋零的對應;而主角進入遠月学園後不停用經營食堂時的烹調技藝來完成試練及對抗各式技法(而且女主角田所恵也是擅長和食卻被貶低),也明顯有動漫常見的正邪二分法——這裏的是和食與洋食、庶民與貴族的二分。以庶民和食作為「正」的一方,既增加日本讀者的熟悉感及認同感,也有寫入能引起廣泛共鳴的平民抗衡霸權的邏輯在內,某程度上是日本作品中慣常採用的被害意識。
不說故事初期明顯帶有平民食常風格的菜式,就算在後來的秋季選拔正賽中,田所的拉麵,湯頭便是來自福島会津的こづゆ;幸平四強戰的雜肉炖牛肉,亦是取材自福岡的筑前煮,呼應近年地元風潮下地區料理的大盛。而另一方面,作為日本料理重要部分的中華料理,其化身的北条(中華料理名店繼承人)與新戸(藥膳)卻在較早階段已敗陣,從把故事簡化成和洋對抗,似乎也隱含着把日本當成東方正宗的揚日抑華意義。當然遠月学園在設定上就是日本人創立的,在菜式及技法上抬高和食,例如八強戰有兩場是弁当與拉麵,算是自圓其說的「自我陶醉」。
但如果只是停留在劃地自限的倖存意志的話,這樣的陳舊思想不提也罷,最重要的是作品對這種心態的克服。最能概括這套思想的,是動畫第二季後段主角對父親說的話:慶幸自己能離開狹隘的商店街,進入遠月學園與各種同年代的高手競爭(故事開首卻是千萬個不願意),從而看到世界的遼闊,否則繼承食堂也沒有任何意義。
商店街的象徵意義
在此不妨岔開一筆,說說主角背景設定的商店街的意義。現今對於商店街的凋零重視,其實是把它當作「地區生活」的化身,指涉的是其起源於對抗百貨(都市化)的一面,是希望在現今生活中保護地區共同體的思想,因而《食戟之靈》主角在家鄉擊敗來逼遷的地產商及百貨的炸雞塊,本身正是以地元共同體來對抗外來者的想法,也是主角進入遠月前的想法。但這樣其實是過度美化了商店街,不說其每個小店有明顯分工的店舖多樣化本身就有戰前統制的影子,很多業者本身也是人進入城市闖蕩的鄉村人,是一種傾向體制穩定而又樂於活在當下的慣性惰性,是典型的大敘事思想的反映(每個人都被社會賦予意義),故當社會已變成傾向自由流動時,商店街的生存空間自然受到擠壓。只是從00年代以來的昭和懷舊風潮看來,這種大敘事思想卻是現時迷失的日本人孜孜以求的東西,故而商店街才會成為回憶舊時代的象徵之一。
在此不妨岔開一筆,說說主角背景設定的商店街的意義。現今對於商店街的凋零重視,其實是把它當作「地區生活」的化身,指涉的是其起源於對抗百貨(都市化)的一面,是希望在現今生活中保護地區共同體的思想,因而《食戟之靈》主角在家鄉擊敗來逼遷的地產商及百貨的炸雞塊,本身正是以地元共同體來對抗外來者的想法,也是主角進入遠月前的想法。但這樣其實是過度美化了商店街,不說其每個小店有明顯分工的店舖多樣化本身就有戰前統制的影子,很多業者本身也是人進入城市闖蕩的鄉村人,是一種傾向體制穩定而又樂於活在當下的慣性惰性,是典型的大敘事思想的反映(每個人都被社會賦予意義),故當社會已變成傾向自由流動時,商店街的生存空間自然受到擠壓。只是從00年代以來的昭和懷舊風潮看來,這種大敘事思想卻是現時迷失的日本人孜孜以求的東西,故而商店街才會成為回憶舊時代的象徵之一。
因而當主角發現不向外闖蕩的話繼承也沒有意義,就不難理解其意義:把自己限制在商店街繼續奉行或許已脫節的思想(就像無止境地懷舊),其實並沒有什麼積極作用(亦即沒有質變),這正切合動畫第二季最後主角的說話:突破成長環境中一直所做的料理,構思全新的料理。我們可以這樣理解:重生並不在於如何恪守已遠離的價值取向,而是如何在新世代中重塑價值。
譬如主角第一個實習場所三田村洋食,因為附近開通了新幹線而令客量大增,主角提議的改進方法卻是完全預約制,把登門的客人排拒在外。驟眼一看,或許會得出與商店街意義相同的重回地區懷抱,但實際意義卻剛巧相反:本來有着新幹線優勢的店舖(作為新興象徵,正是商店街的反面),回復到地區模式,實質是抗拒隨波逐流而詰問初心,那與如何振興商店街而非只安於在地區共同體中其實是一體兩面。
謙遜下的和洋融合 克服時代困境
而主角給出的解答方法,也是意料之中:學習與以前全然不同的西洋料理,來擴充自身的眼界。簡而言之,這就是近代日本所謂的「和魂洋才」的真正意義,最佳象徵自是第二季的最後一道菜——借用親子丼概念的法式親子丼。以全球化這個環境脈絡而言,若說如今出現的右翼風潮是作為全球化的反動的話,那麼「和魂洋才」的意義就正是右翼的超越——乘着全球化而又不失自我的生存策略,溝通融和遠比劃地自限互相攻訐有效得多。
而主角給出的解答方法,也是意料之中:學習與以前全然不同的西洋料理,來擴充自身的眼界。簡而言之,這就是近代日本所謂的「和魂洋才」的真正意義,最佳象徵自是第二季的最後一道菜——借用親子丼概念的法式親子丼。以全球化這個環境脈絡而言,若說如今出現的右翼風潮是作為全球化的反動的話,那麼「和魂洋才」的意義就正是右翼的超越——乘着全球化而又不失自我的生存策略,溝通融和遠比劃地自限互相攻訐有效得多。
至於如何克服劃地自限到達溝通境地,作品在此也點得甚為直白:捨棄尊嚴的謙遜,就是主角進步的關鍵。無論是十傑之一一色慧把學生報貶低主角就能升紙的現象解讀為「大家都不願承認自己不願對抗天才的怠惰,而貶低主角的堅毅」,還是主角敗仗多得本身完全不像Jump系王道動漫(越級挑戰從沒贏過),甚至還在秋季選拔戰敗後纏着對手鑽研廚藝,在在反映新時代的自強模式——重要的不在勝敗或自我悲嘆,而在從溝通中學到了什麼。只不過在重視表面的日本,甚或長期停留在形式化傳統的東亞世界,究竟能否拋開面子回到本心,至今卻未看到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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