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擦邊球不再擦邊——從《太太是女高中生》到《老婆是學生會長》

上季動畫有個頗有趣的情况：「異色」（沒錯，是異常地色）作品頗搶眼，雖說故事取向完全不同：《監獄学園》走急色嚴肅搞笑路線，《我老婆是學生會長！》（おくさまが生徒会長！）大玩曖昧，《下流梗不存在的灰暗世界》（下ネタという概念が存在しない退屈な世界）探討道德趕絕色情的不現實，但簡單概括而言都是校園＋情慾的故事，對照近年大量在校園大談情慾的作品，正好反映近年日本的娛樂色情化的遍地開花。而令我更有况味的，是《我老婆是學生會長！》的名稱及故事情節，不由得令我想起十年前的《我太太是女高中生》（おくさまは女子高生），也正好有情慾進化的觀照作用。

殺必死普遍化

顧名思義，《我太太是女高中生》與《我老婆是學生會長！》講述的，是同樣的同居情節——在父母許可（或強迫）下過着（疑似）夫妻的同居生活而不能對外透露，但因女方未成年（後者設定是男方也未成年），因而是傾向禁慾。當然其主題明白不過，在不能與女方有進一步行為的前提下，女方做着多種不同的性暗示，並加入大量「殺必死」（吸睛鏡頭）來撩撥男性觀眾的慾望想像，似有「安全地」（在夫婦的名目下，道德上沒有罪惡感地）滿足情慾的想法。

雖然現在說來，這樣的「殺必死」實在不足為奇：從曾畫成人漫畫的赤松健大熱作《純情房東俏房客》（ラブひな）面世起，「殺必死」早已成為「有味」戀愛動漫的基本套路，甚至連大談王道《週刊少年Jump》（週刊少年ジャンプ）體制的《爆漫》（バクマン。）中也有被編輯吩咐（而且沒有抵抗）要畫「殺必死」的漫畫家蒼樹紅。現實上《週刊少年Jump》連載中的《食戟之靈》（食戟のソーマ）也是明顯賣弄「殺必死」的作品（作畫的佐伯俊同樣曾畫成人漫畫）。在動漫已「殺必死」普遍的當下，視覺早已麻木。

從內在變外露

但有趣的地方在於，《我太太是女高中生》最大的亮點倒不是「殺必死」，而是不斷的YY情節。身為高中生的女主角，每天都在「求推倒」，想着如何令丈夫碰自己，把心思放入依附丈夫的傳統女性思維中，確是對普遍渴望男權的觀眾有一矢中的之效。但與之相對的，是劇情中夫婦倒沒有太敏感的接觸，情慾只停留在意識而非形體上。

這正是與《我老婆是學生會長！》的最大差別。不說《我老婆是學生會長！》與《純情房東俏房客》頗有一種後宮＋殺必死的格調，與現在的動漫趨勢頗為接近；更甚的是在形體表達上其實已不僅在殺必死的情節，而是出現明顯的一種情慾表現。本來後宮＋殺必死這一脈以前一直被稱為「擦邊球」，即雖然養眼片段偏多，但情慾表現上仍屬點到即止；只是《我老婆是學生會長！》中卻不單露出敏感部位，甚至出現愛撫情節，早已超出過往的「擦邊球」範疇。

而另一有趣的對比是，《我太太是女高中生》原本是刊於青年向漫畫雜誌上，而《我老婆是學生會長！》卻是刊於少年向漫畫雜誌上（雖然原本故事是刊於成人漫畫雜誌），但兩者的內容激烈程度剛好相反。

全球化下的情慾化趨勢

或許這十年的動漫作品確呈情慾釋放的方向轉化，正如《下流梗不存在的灰暗世界》的台詞不停出現性器官（當然我們聽到的只是不停消音）、故事以散播性知識為終極目標，在以前的動漫中（當然前提是撇除H系）確實很難看到。雖然作品是以反向手法表達（背景設定是整個社會都已被漂白），悲觀如我反倒看到這是一種作者的辯解：與其以道德來挽救世界，不如理解情慾化已是一個不可逆轉的社會趨勢。

正如之前湯禎兆說到這十年的AV生活化，這似乎是全球化下無可避免的趨勢。情色在以往保守的東方國度明顯迎來大力解放（美其名是進步？），譬如在日劇中，以前裸露頂多是過場畫面，現在卻有赤裸裸描寫AV工業、主要角色都裸過的劇集；原本由軟色情轉化為真假炮難分的成人影帶，到現在談的已不是厚薄真假，而是騎兵還是步兵。當年「很黃很暴力」而引起極大迴響的《School Days》動畫版，也正是基於由遊戲惹來關注的Bad Ending版本製成。

當然也不得不說，正如AV的轉化，在經濟環境劣化下的過激競爭，正是這種現象的催化劑。例如深夜檔節目原本被視為雞肋，2000年代卻在動畫產業蓬勃而帶動下（相反漫畫產業則向下），成為百花齊放的角力場，也令動畫創作及管制有所放寬卻也向着激化的方向進發，以此來博得特定群組的歡迎（這與宅經濟也不無關係）。因而「擦邊球」才極有存在的商業價值，而像《我老婆是學生會長！》那種超越「擦邊球」的作品才有在深夜檔生存的空間。

而這也不止是日本的特有問題，近年以藝術為名，中國、韓國的裸露傾向也越發明顯，若單純說只是藝術而沒有商業考慮，那是打死我也不會相信的——除非你拍的是《所多瑪的120天》或《感官世界》這種指涉人類情慾本源的故事。表達界線如何拿揑，才是最累人的功夫。